◎抓◎

“師尊, 他們走了。”

允敬道人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，聽到這句話後，她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松懈, 身體也不再像先前那樣緊繃。

“真的走了……”

允敬道人喃喃了一句, 眼神有些茫然。

南宮璇心疼地握住姑姑的手：“姑姑, 你還好嗎？”

允敬道人看了她一眼，無力地扯了扯嘴角：“只要宗門平安無事便好。”

南宮璇突然生出一絲愧疚，如果她和哥哥提前發現了這些真相, 姑姑是不是不會像現在這麽難過？

“傻孩子，你和瑜兒為我做的事, 我都知道。”

允敬道人何其敏銳，瞬間感知到了侄女的情緒，她眼中漾起一絲柔和與欣慰, “我先前錯怪你們了。”

她以為他們是因為對沈清風與沈清芙的厭惡，繼而對淩霄也極其討厭，想要扳倒對方。

即使他們曾經向自己解釋過他們並不是這樣的想法，她卻不曾相信。

……

允敬道人自嘲般笑著搖搖頭。

她是如何的愚蠢，才被淩霄蒙蔽了這麽多年。

“姑姑，你是不是很傷心。”南宮璇小聲問道。

“……”

允敬道人低下頭，聲音很輕：“是啊。”

她以為自己一直不跟淩霄爭搶, 甚至暗地裏綁著淩霄維持他的地位，是為了宗門。

沒想到, 她竟然讓一個背叛師門、比魔修還惡的罪人在宗門內待了幾百年。

而她最難過的是……

允敬道人眼中淚光閃動。

師尊,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？

允敬道人一直為自己是師尊的弟子而引以為傲, 她覺得師尊為宗門付出了一切, 她也要延續繼承師尊的意志, 將宗門的利益放在第一位。

她也確實這麽做了。

這些年無論淩霄過得多麽過分, 她都默默地幫他收拾爛攤子，只因為她牢記著一件事——師尊若不是突然離世，淩霄一定會是掌門。

可她沒想到，師尊的死竟然不是自然，而是被淩霄生生氣死的。

可若只是淩霄的錯便罷了。

師尊……他為什麽要那般信任淩霄呢？

淩霄到底哪裏讓他如此鐘愛信任，甚至在知道淩霄用邪術修煉的事情後，還期盼著他改邪歸正、回來繼承大統。

允敬不理解，她無法理解！

倘若當年淩霄沒有在師尊面前說出那些話，而是假意騙過他，是不是師尊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把掌門之位交給他！？

如果淩霄坐上掌門之位，他會更加肆無忌憚。

而因為他的身份，他做出任何錯事，受到連累的都會是整個宗門！

那時候的問天宗，該如何是好呢？

師尊……他有想過這些嗎？

允敬道人垂眸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、滴到裙擺。

她從來沒有一刻，像這般難過。

當她連著閉關修煉幾年，突破兩層後見到師尊，師尊只顧著為淩霄慶賀結丹，她沒有難過。

師尊將她求了很久的佩劍給了淩霄，她也沒有難過。

她熱愛問天宗，熱愛劍道，所以她願意和師尊一樣，摒棄這些無用的感情，只一心為了問天宗、為了弘揚劍道。

但是結果呢？

她曾經引以為傲、將宗門視作自己全部的師尊，竟然會因為對一個弟子的偏愛，差點將宗門置於萬劫不覆的地步！

“璇兒，我做錯了嗎？”

允敬道人喃喃輕聲道。

南宮璇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姑姑落淚，一時有些手足無措。

“姑姑……”

允敬道人笑著輕搖了搖頭，“罷了。”

她很快調整好情緒，直起背來：“這還要多虧了那個沈清風，不然我就算到死都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。”

南宮璇微微皺眉：“雖然這件事歸功於沈清風，但這個沈清風也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
允敬道人：“無論怎樣，賞罰分明。等我們處理完剩下的事，你去把他找來，我再細細問一問他。”

“好。”

等林蘇雲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趕到問天宗附近的時候，魔修們已經離開了，只留下問天宗附近被掃蕩一空的集市和山脈。

和靈草宗曾經被血洗過的場景差不多。

但不一樣的是，問天宗好歹有護宗大陣，宗內的宮殿等等設施沒有半點損壞，傷到的弟子也很少。

林蘇雲望著魔修離開的方向，微微一笑。

看來莫猗成功了。

“林蘇雲，有人來了。”萬霜林突然小聲提醒她。

林蘇雲朝前方看去，允敬道人正帶著南宮瑜飛身過來。

見到他們，林蘇雲身後的萬妖谷少主、靈雲門掌門等一眾人也都飛來。

萬霜林將楓葉降低，落於地面，眾人很快聚集到了一處。

林蘇雲率先上前一步，滿眼擔憂地開口：“晚輩拜見允敬道人，我們來遲了，還好問天宗沒有發生什麽不妙的事。”

允敬道人掃視了一眼眾人，目光最後落在林蘇雲身上，忽而一笑：“你們來得不算晚，只是那些魔修來得快，走得也快。”

“感謝諸位前來相助……”

“不，允敬道人，恐怕您誤會了。”

萬妖谷少主不像林蘇雲的身份，需要跟允敬客氣，他身份足以讓他敢說敢做。

見允敬道人朝他投來視線，萬妖谷少主音量不變繼續說道：

“我們聚集到一起，並不全然是為了來幫問天宗的。”

“我們是來找淩霄報仇的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萬妖谷少主簡單明了地解釋了淩霄做的那些事。

允敬道人臉上滿是震驚，回過神來，她看向幾人身後的那些修士，終於認出其中不少人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世家中出來的。

原來……

問天宗只向各大宗門發出了求救信號，卻沒有知會各大家族。

而他們此時出現在這裏，自然也不可能是為了幫助問天宗。

允敬道人緩緩看向萬妖谷少主：“你們來晚了，淩霄已經被魔尊殺死了。”

她擡起手，指向後山：“屍體還未埋，你們若是想看，盡管去看吧。”

她頓了頓，垂眸補充道：“若是想拿走，也盡管拿走。”

她不想讓這樣的人葬在問天宗。

一眾修士聽到這話，紛紛奔向後山。

看來淩霄少不了要被分成多份了。

允敬道人沈默下來，林蘇雲註視了她一會兒，突然問：“您……”

“我已經知道他對我師尊做的那些事。修煉邪術，將我師尊生生氣死，我如今……都知道了。”

“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是你一直暗示著璇兒和瑜兒幫忙找線索。”

林蘇雲笑了一下：“他們找到了真相就是最好的。雖然有些殘忍，但我想，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被蒙蔽雙眼的。”

“你說得對，”允敬道人點點頭，“不過……這件事並不是他們兩個發現的，而是淩霄的徒弟，沈清風。”

林蘇雲聽到這個名字，楞了楞。

“他？”

“他不是……瘋癲了嗎？”

允敬道人：“他說自己是因為撞破了淩霄的醜事，為了活下去，才裝瘋賣傻的。”

林蘇雲仿佛一瞬間被扼住了喉嚨，說不出任何話來。

她滿腦子只有一句話：

他居然是裝的！

或許是上輩子沈清風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。

林蘇雲就算想到了這個可能，也根本不敢相信他會拋卻臉面裝瘋賣傻。

……可事實如此，不由她不信。

允敬道人註意到了林蘇雲的神情，但她也聽南宮璇說過兩人之間有仇，倒也不意外，只順口說道：“是他告訴我這件事的，他連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
一旁的萬霜林立刻接著問道：“那他現在身在何處？！”

“他……我已經讓璇兒去找他了。”

話音剛落，南宮璇從問天宗山門處飛出，看向林蘇雲，滿是驚慌：“林蘇雲，沈清風他、他跑了！”

眾人皆楞住。

允敬道人微微皺眉：“好好說話，怎麽會跑了呢？方才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不是還一臉邀功??x?？”

“恐怕是讓道人放松警惕罷了，”萬妖谷少主冷聲道，“道人您也果然中計。”

竟然把他放走了。

“你以為沈清風是什麽好東西？跟淩霄比起來，恐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”萬妖谷少主淡淡說道。

他的弟弟差點慘遭對方毒手，無論此事過了多久，他都想找機會處之而後快。

若不是沈清風一直被包庇在問天宗，他也不會一直都找不到機會。

南宮璇見姑姑被指責，又難過又自責，她上前一步：“都怪我，在場眾人只有我是知道沈清風作惡多端，是我沒看住他……”

因為宗門驟然失去了一個長老，淩霄門下的弟子們亂成一團，允敬道人身邊又人手急缺。

南宮璇本想先幫姑姑處理完事情再去找沈清風的，沒想到他溜得這麽快。

允敬道人張了張口，她也沒想到沈清風竟然招惹了這麽多仇家，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。

“如今他已經跑了，再追究誰的罪過業已無用。”林蘇雲終於再次開口。

她望向允敬道人：“我只想知道，淩霄的那把流光劍現在何處呢？”

允敬道人咽了口唾沫，似乎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，眉頭凝起：

“流光劍……被沈清風拿去了。”

而在千裏之外的斷崖處，正有一男一女相對而立。

女子弱柳扶風，用袖口擦著眼角。

“表哥，我一切都是為了你，任淩霄如何打罵我，我只一心想著你，從來都是默默忍讓。”

“……芙兒。”沈清風眼中閃過疼惜。

但他心中卻滿是嘲諷。

他知道淩霄對手底下的人還算不錯，即使再討厭這個沈清芙，也從來沒有過動手。

畢竟元嬰期的修士隨意動動手指頭都能殺了一名築基期的修士。

淩霄在用沈清芙做事，又怎麽會隨意打罵。

但他還是選擇配合沈清芙的表演。

沈清芙見對方伸出手來，她上前幾步，柔順地倚在對方懷裏。

“芙兒，這把流光劍的主人在何處？”

沈清芙擡起頭，眨了眨眼：“流光劍的主人，不是表哥你嗎？”

沈清風突然笑了一聲，聲音漸漸低了下來：“我是說，它真正的主人。”

沈清芙臉色一僵，隨即很快恢覆正常。

她柔柔一笑：“正是呢，我剛想跟表哥說那團黑氣……”

“你們兩個，在幹什麽呢？”

兩人突然轉身，只見不遠處的空中，有一個眼熟的女人，身後跟著大批的魔修。

莫猗驀然一笑，朝身後的一眾魔修擺了擺手：“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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